男人的眼睛看出祸来

　　男女相看，总是因了“表面”的东西而吸引，因了“实在”的东西而结合。男女共舞，等经过了风雨，见过了雷电，两个人眼中的世界又有了不同，原来看重的东西，轻了；原来看轻的东西，重了；世界重又开出一片花儿。——杨梅红

　　一位朋友，多年前离了婚，一来当单身贵族当腻了，二来经不住母亲终日唠叨，开始进入重建炉灶的工程。头一道工序是看，广东话叫“相睇”。当然，此“看”，不同于路人的“眼睛吃冰淇淋”，不能不含功利和势利。台湾电影《饮食男女》中，老夫妇从台湾搭机到美国来探望儿子，老两口从背后看准媳妇的身段，老太太说她屁股大，老爷子接口说：“这才好生养嘛！”资深公民的“看”，和当事人的“看”，殊途同归。我的朋友相亲多次，都没合意的。最近看的一位，貌美，受过良好教育，曾离婚，好在没孩子拖累。两位过来人第一次见面，明中暗中，看来看去，越看越对胃口。然后约会，花前月下，酒吧里餐馆中，卿卿我我，开头相当顺利。友人暗忖再约会三五次，也许可以进入“求婚”程序。
　　
　　不料，麻烦来了。餐馆里一对新人在举行婚宴。所谓婚礼，都是未经公布的选美会，女士们都要在时装或容貌上占高枝。我那朋友，一边和意中人把盏，一边心猿意马，浏览旁边的：裙子翩翩而来，目光落在婀娜的腰肢；白色的高跟鞋嗒嗒响起，他的脸向着性感的小腿。坐在对面的女士脸色变了，他没注意；他大着胆儿握着的玉手，渐渐变得冰冷，他也没感觉出来。一件猩红的旗袍飘过，女士顺着他的眼光看去，原来是高高的开衩。女士拍案而起：“混账！”友人一惊，手一松，葡萄酒杯子摔在地板上。女士一把抓起椅背上的外套，气冲冲地往门外走。友人赶快起身追。

　　在门口，他把女士截下。“甜心，出什么事啦？”“哼，你自己知道。”“老天爷，我哪里得罪你了？”“装蒜呀？”“真的不知道……”“你的眼睛安分过没有？呜呜……”女士大哭，挣开他的手，钻进了计程车。友人在冷风中发呆，直到侍者请他回去结账，才反应过来。

　　“看”出祸来的那天深夜，失眠的友人给我打电话，告知原委，我感慨万端：因了第三者，因了钱包，因了脾性，因了家世门第，恋爱谈崩了倒也罢了，为何眼睛成了罪魁祸首？朋友的罪，对方是这样推断的：他看女人——不是一概不准看，坐在对面、颇有成终身伴侣把握的那位，就嫌他“看”得不够，但从认识那一刻算起，停留爱人身上，满打满算才一二十分钟。眼睛不是灵魂的窗户吗？可恨的是他的眼睛有，且不只一位！他上次离婚，乱看肯定是祸根。我知道这是天大的冤枉。上次他离婚前，眼睛害病，蒙上绷带，在家呆了半年。正因为连天天睡在一起的老婆也不能看，她才在眼皮底下勾搭了进家里修水管的男子。

　　我对朋友，抱着无限的同情。除非女人包里藏着高科技产品“视焦遥控器”，男人该看什么，看多久，都由她的指头指挥；否则，女人最好放弃“要爱就必须投入，投入就不能乱看”的观点。

　　如果不让“看”，我想，这位拂袖而去的女士，除了嫁失明者就别无出路。关于男女交往，睿智的修伯理说：“爱不是彼此相对凝视，而是朝着共同的方向往外看。”当然，不排斥爱人互相看，也乐意爱人看别人，甚至一起看别人，如同看别的风景。看了还可以评论，切磋，以求看得更艺术，更有趣味。以禁“看”达至爱情专一，一如以禁“想”达至天下太平，岂可得乎？